立个大功,届时风光凯旋,一洗这些年怀才不遇的愤懑。
但幽州刺史把剿匪当做一件正经事写在奏疏中,镇北将军不好拒绝配合,于是他今日召集了帐下幕僚,要在刺史奏疏进京后紧接着再送一封,以示他接受刺史代表皇帝对他的监督,稳住幽州的局面。
在与幕僚们斟酌奏疏内容时,镇北将军着重阐明了开春北伐的战略战术,以及攻克城池的时间节点,最后才提了几句新刺史在幽州城实施的新举措,并说自己决定派一位剿匪经验丰富的裨将守城,在大军开拔之后持续协助刺史剿匪,同时督促城外军田春耕事宜,以保证北伐大军的粮草供应。
几位幕僚也知道镇北将军不大看重剿匪,见他忽然转变了态度,都纷纷拍起马屁,说他此举有大格局,不仅叫新刺史挑不出错处告状,还能防着幽州的城防要务被刺史夺走。
镇北将军听完那些奉承话,不无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这新刺史一来就说要剿匪,在镇北将军看来,就是要借此打破他对幽州的全面掌控,以免他拥兵自重,再现前朝藩镇割据的局面。
为此,镇北将军在奏疏拟好后屏退了一众幕僚,只留下负责守城剿匪的裨将,把点人马的事交给了他,吩咐他在大军开拔之后时刻提防刺史府巡检司插手城防要务,并细细盯着刺史调查平叛军破城和前任刺史被杀一事的进展。
镇北将军说,若这新刺史果然很不安分,也不必将山匪赶尽杀绝,只等他收复完平营二州,让这裨将再寻个由头将刺史骗出城督导剿匪迎接大军凯旋,随后在山里将其除掉,再把刺史出事连同官道血衣的事都扣在山匪头上,一道回禀朝中了结此案。
这其中也有拉拢燕北本地氏族之意,他料定血衣事件就是哪个世家的泄愤之举,若他以后想在燕地站稳,这件事需得含糊过去,让山匪来顶罪最合适不过。
妊婋听到这里眨了眨眼,睫毛上挂的薄薄一层霜,在她眼前轻盈翻飞。
竟然给这镇北将军歪打正着,找到了官道血衣的罪魁来“顶罪”,想到她们之前还想借镇北将军之手除掉刺史,如今自家却也还是被牵扯了进来,她不禁无奈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在说书摊上听过的前朝藩镇割据后天下大乱的话本,也从千光照借给她的史书里见到过类似的总结,她心想这镇北将军看来也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朝中真有兔死狗烹的意思,他大概也不会引颈就戮,搞不好还想在这燕北坐地为王。
妊婋皱了皱眉,正是因为这帮当权的男人都把心思花在了争斗和彼此提防上,所以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老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
她见时候不早了,该听的也都听到了,于是准备撤退,她先是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在冰凉的房顶上趴了这半晌,肩颈着实僵硬了,不料她刚一转头,却跟一双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一只顶肥硕的大黑猫。
那猫似乎是趁夜色刚打完食,正悠闲地在房顶上散步,也没想到这里竟趴了个人,刚抬起的一只前爪在看见妊婋转头的瞬间停在了半空。
一人一猫在屋顶上静静对视,皎洁银月在她们上空默默遥望,气氛有些凝滞。
妊婋认得这大黑猫,知道牠一向在这附近出没,脾气可不大好,她还是走为上计,结果就在她正要开溜时,那猫儿开嗓了,发出一串低沉的警告吼声。
下面的侍卫听到屋顶上有声音,都警觉地往上看过来,妊婋正低着头往后退,不巧还是被看到了。
“什么人在上面?!”
妊婋听见这话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了,双手一撑屋脊拔腿就跑。
一支利箭从下面飞出,打裂了瓦片,发出几声脆响。
大黑猫也受了惊吓,连忙转身飞奔,把碎瓦片蹬得噼啪作响。
“有刺客!”
廊下侍卫看到头顶的黑影如临大敌,纷纷朝外跑出,有来追妊婋的,也有不明状况跑去追猫的。

